最早见诸报刊的阿诗玛叙事长诗

圭山撒尼族底民歌和叙事诗“阿斯玛”

——献给撒尼族的兄弟姊妹们

    杨放/文

《阿斯玛》(原名可怜的阿斯玛)是活在撒尼民族口上的一篇劳动人民的史诗；它闪耀着人民的光辉四射的智能，是一颗还埋葬在人民地层里的五彩斑斓的大宝石。

而仅只是这露出地面的一部分，我们已经可以预想到那整体的辉煌和壮烈了。

我们应该把它整体地挖掘出来，洗去苔芜和泥沙，让它底光辉照亮我们新民族的诗歌的殿堂。

我们拙劣的译笔，损坏了它，希望能有卓越的诗人来完成这一艰巨的工程，遮去我们的败笔。

阿斯玛

妈的女儿呵
你的女儿阿斯玛
我妈生下了我哟
我爹叫我：“阿斯玛”

阿斯玛呵，
妈的女儿阿斯玛
从此我一天天长大
三个月呵，我会笑了
八个月呵，我会在地上爬
呵，我一天天的长大
三岁里我会在地上走
七岁里我就会骑马
阿我一天天的长大
到了十五岁的时候
我就懂得了害羞……

我想起了
山顶上的老古树
那颗老古树呀
一辈子都站在那块地里
妈的女儿呵
我怎么好意思
一辈子守在娘家里……

呀，我爹我妈
和我的哥嫂
他们把我嫁到别人家……

出嫁那一天呵……

我记得；
我妈给了我一箩饭
给我作陪嫁
妈呵，可怜一箩饭
我吃不到一辈子
给我一辈子的呵
是那吃不完的伤心

我爹拿了一壶酒
给我作陪嫁
爹呵，可怜一壶酒
我喝不到一辈子
给我一辈子的呵
是那喝不完的伤心

阿嫂给我的陪嫁
是一把麻
阿嫂呵，可怜一把麻
不能让我一辈子搓呵
倒给了搓不完的伤心
使我一辈子都要搓着

阿哥给我的陪嫁
是一条黄牛
阿哥呵，可怜一条黄牛
不能和我耕一辈子呵
倒给了赶不走的伤心
一辈子跟着我

妈的女儿呵
你的女儿阿斯玛
这样嫁到了丈夫家……
记得嫁过去的头三月
公公坐在灶门前
望着我，咪咪笑
婆婆站在灶旁边
望着我，也咪笑
丈夫坐在床边上
望着我，对我咪笑了

妈的女儿阿
你的女儿阿斯玛
第三年里
阿斯玛在丈夫家
公公坐在灶门前
望着我，一口吐沫
婆婆站在灶旁边
望着我，就瞪白眼
丈夫坐在床旁边
望着我，就要恶声叫骂

妈的女儿呵
你的女儿阿斯玛
阿斯玛在丈夫家……
公公呀
不给绳子要我去找柴
我走到荒山上
找柴找了三大捆
只有一捆是湿柴
烧完了湿柴呵
他们还没有说完嫌话

婆婆呀
不给背箩要我去找菜
我走到野地里
找菜找了三围腰
只有一个围腰的苦菜
吃完了苦菜呵
他们还没有说完嫌话

丈夫呀
不给小瓢要我去打水
我跪在河边
一手一棒当作瓤来用
打得浑水一木桶
吃完了浑水呵
他们还没有说完嫌话
妈的女儿呵
你的女儿阿斯玛
那边山上有双蝉呵
一声声，不住的叫着
就像是亲娘的声音在叫我
妈的女儿呵
我转过头去四面找
才认得原来不是亲娘叫

那边山上有棵黄果树呵
垂头丧气的站在半山腰
妈的女儿呵
我用这伤心的眼泪
洒在黄果树的头上
黄果树就轻轻的笑了
只有我的眼泪还在流
流呵，我流不完的眼泪
一辈子都在流
怎么叫我不伤心
怎么叫我不伤心
妈的女儿呵
你的女儿阿斯玛……

 一九五0年八月二十五日    于昆明